從法國“開門運動”看社交媒體的社會影響

2015年11月13日晚，在法國巴黎市發(fā)生恐怖襲擊事件，造成至少132人死亡。法國總統(tǒng)奧朗德隨后發(fā)布聲明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tài)，法國警方也發(fā)布消息請市民務必待在室內。這令巴黎街頭一片混亂恐慌。危急時刻，巴黎市民在社交媒體上自發(fā)發(fā)起一場“開門運動”。不少巴黎市民通過網絡報出自己家的坐標，歡迎無處可避的陌生人來自己家“躲一躲”。美國Buzzfeed網站統(tǒng)計，恐怖襲擊發(fā)生兩三個小時后，“開門”這一熱搜詞在“推特”和“臉書”上被轉發(fā)了至少數萬次。①同時，需要幫助的人也在“推特”和“臉書”上依靠“開門”這一關鍵詞找到了“臨時庇護所”。 此外，F(xiàn)acebook適時激活了“報平安”（Safety Check）的功能，以幫助在襲擊現(xiàn)場附近的網友在確認自己安全后在頁面上匯報自己的情況。

“開門運動”在爆裂式的恐怖事件中給人們帶來溫暖的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了對于社會公共事件的強大力量，這種力量給社會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一、“開門運動”的積極影響

（一）傳播效果：社交媒體提供良好行為范式，引發(fā)受眾行動

不論是傳統(tǒng)媒體還是新媒體，受眾都默認其有一種“社會示范”作用。媒體通過向社會提供具體的行為范例或者行為模式來直接、間接地影響人們的行動。在社交媒體中，一種行為如果得到了廣泛報道和傳播，往往也會成為一般人學習或效仿的對象。

根據Twitter的官方數據統(tǒng)計，巴黎32歲的媒體人Sylvain Lapoix 于13日晚11：30在Twitter上發(fā)起“開門運動”后，短短兩小時內帶有#porteouverte（開門）標簽的推文超過了80萬。截至14日早間1：30，“開門運動”在Twitter話題排行榜中已躍居第六位，成為了熱門話題。

一名昵稱為Thomas Nigro的熱情市民在早間6:14分寫道：“在巴黎的游客們，如果你們在Jussieu 5th arroundissement 附近需要幫忙或者需要過夜，我家大門是開著的。”這條動態(tài)在13分鐘內得到了1560條轉發(fā)量。美國Mashable網站作為世界上訪問量最大的博客，在各大社交網絡上粉絲數超過1300萬。它登載了關于法國“開門運動”的報道后，短短3小時內便收獲了17747條轉載量。

運動發(fā)起人在接受《人物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最開始只是因為看到很多人轉一些呼吁人們報出家庭坐標的推文，但可惜的是，這種碎片化的信息因為缺少關鍵詞，人們很難搜索到它。自己作為一名記者，深知媒介示范作用的重要性，所以自己率先發(fā)布推文，呼吁大家加#porteouverte創(chuàng)造熱門話題。”②后來一小時之內，它果然成為了法語的熱門話題。

“開門運動”最直觀的效果便是它在最短時間內滿足了社會大眾最根本的需要。社交媒體這種“自我宣揚、自我組織和自我網絡化構成的散播于因特網上而后又傳播到整個社會的行為模式” ③對于個體和社會的潛在影響是巨大的。

（二）社會效果：營造壓力宣泄的出口，維護社會穩(wěn)定

社交媒體上發(fā)起的“開門運動”在此次事件中扮演了構建公共輿論、推動社會公共事務發(fā)展的重要角色。一方面，當國家機器還沒有注意到需要從意識形態(tài)上引導和安撫慌亂的人們時，人們已經在社交媒體上找到了溫暖與關懷。所以在此刻，社交媒體成為人們重要信息源的同時，也肩負著推動社會公共事務發(fā)展的責任。這次運動顯示出一直被賦予“強大力量”的社交媒體終于“發(fā)威”，從單純的“聲音”載體轉而投身于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社會行動中。另一方面，在社交媒體這一平臺上，國家對于大眾意識形態(tài)的把控并沒有傳統(tǒng)媒體那么嚴格，所以互聯(lián)網也成為了社會壓力的宣泄口，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在維護社會的穩(wěn)定。

社交媒體里人們的積極互動形成一個個關系網，網絡編織重組就變成了一個小型而又復雜的立體社會。這種社會構建出的頗具影響力的公共空間是現(xiàn)實社會的縮影，所以人們在社交媒體里尋求歸屬感與認同感的同時也可以宣泄掉一部分現(xiàn)實壓力。

二、“開門運動”成功的原因

（一）傳者：社交媒體“裂變”傳播方式的優(yōu)勢

社交媒體的信息傳播在傳播過程中具有迅速性與廣泛性的特點。大數據時代，社交媒體信息的傳遞以快與豐富性著稱。當巴黎發(fā)生恐怖事件時，各大媒體爭相報道客觀事實。社交媒體的“素人”時代，信息傳播的路徑大致分為接收路徑與轉發(fā)路徑兩種。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受眾為滿足自身的心理需求更加迫切地在網絡上開始搜集同本次恐怖事件相關的信息。他們在看到此類話題時瞬間引起心理上的共鳴，自然而然加入到“裂變傳播”的過程中來。這樣的結果便是在國家政府“焦頭爛額”地思考著如何解決自身最關鍵問題而忽視了對普通人民的人文關懷時，網友自發(fā)在網絡上造勢，形成了公共議題以互相安撫。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了還處于恐慌的社會環(huán)境中的普通人一劑“強心劑”。

（二）受者：受眾心理同質化的轉變

一般而言，隨機聚集起來的人群因為擁有自身的自覺性所以并不能被稱作群體。而“在某種狂暴的感情影響下，成千上萬孤立的個人，譬如因為國家大事也會獲得一個心理群體的特征。”④這種情況下，一個偶然性事件就足以使他們聞風而動聚集在一起。聚集成群的人，他們的思想會轉到同一方向，他們自覺的個性消失了，形成了一個集體心理。

一方面，巴黎恐怖事件讓人們感受到生命財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國家整體環(huán)境更是處于危險的境地。所以受眾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下出現(xiàn)了心理同質化的現(xiàn)象，在愛國主義的號召下人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一個整體，這種群體特性讓國家成員在一定時間內顯現(xiàn)出無與倫比的團結性與凝聚力。另一方面，受眾在大眾傳媒面前具有某種能動性，所以大眾傳媒并不能隨心所欲地支配和左右受眾的力量。此次事件中，除了少數狂熱宗教極端分子以外，大多數人都站在積極維護國家安全的一方?？植朗录l(fā)生時，市民們不畏暴恐自動發(fā)起“開門運動”，不單歡迎自己國家的人，更歡迎游蕩在街上無家可歸的陌生人。這里國家、民族、人種、性別的差異通通消失，有的只是反對恐怖分子陣營的一體化。

三、“開門運動”引發(fā)的對社交媒體的思考

（一）“狂歡”背后的隱患

據eMarketer的最新報告，2015年中國用戶所有媒體每天總用時為6小時08分。其中，數字媒體每天花費時間已達3小時05分。中國社交媒體的用戶數量已達3億，F(xiàn)acebook用戶數量突破10億。⑤由數據不難看出社交媒體的力量不容小覷。在這種大背景下，希望借助網絡的力量解構價值觀、改變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狂歡文化”悄然出現(xiàn)。

“狂歡理論”最早是由俄羅斯學者巴赫金提出的。狂歡理論本質上是一種反抗霸權力量、建立普天同慶的自由民主的理想世界的文化策略。在網絡日益普及的今天，社交媒體是人們自發(fā)組織起來的整體，人們生活在這種“顛倒的世界”中會逐漸模糊自身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角色定位。社交媒體上處處充斥著顛覆性與宣泄性的信息，這種強烈的反對規(guī)則、反對體制、崇尚自由的行為與法蘭克福學派所主張的想象的烏托邦不謀而合?？駳g帶來的問題是群體會處于一種無意識的、無原因的亢奮狀態(tài)之中，他們的思想與價值觀很容易動搖，進而造成行為的失范。

（二）網絡輿論易被操控

社交媒體是社會最真實意圖的體現(xiàn)，那么如何保證社交媒體中的重要議題都具有社會合理性？在“開門運動”中，雖然大多數公眾對于這一運動的態(tài)度都是贊賞的，甚至有網友把此次運動上升到了人性的層面認為這是“最帶有溫度”的救贖。但是我們冷靜思考會發(fā)現(xiàn)這種熱情也帶有一定的隱患。對陌生人敞開家門是出于對他人的信任，是發(fā)自肺腑最善意的接納。但是這種心理也有可能會被不懷好意的人利用，這將給恐怖分子提供另一個機會。他們如果偽裝成平民并藏匿于市民家中，這將給政府國家機器下一步的搜捕行動帶來困難，更重要的是市民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受到極大的威脅。一些在網絡上醞釀出來的公共議題只是一個雛形，但是這種不成熟的想法會伴隨著網友的不自覺熱情被放大無數倍。

社交媒體作為社群的組合，個人對于這種“顛倒的世界”忠實度遠高于自己的國家，不得不說這種情況對于現(xiàn)實社會而言是極為嚴峻的考驗。社交媒體里的意見領袖，因為個體價值觀、知識成分、社會背景的差異，對于自身言論的合理性是無法進行客觀掌控的。然而他們的價值觀會慢慢地滲透至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潛移默化地影響人們對社會事物的判斷?！傲钊藫鷳n的是，具有親和力的內容的作者，其情感和個性越極端，在社交媒體上越受歡迎?！雹抻颜x、宗教、政治信念和地緣等形成的親和力，會形成越來越狹隘的社群。比如造成此次巴黎恐怖事件的ISIS極端宗教組織在Facebook上就擁有自己的社群，并且發(fā)布暴行視頻用以招募“志同道合”的狂熱分子。所以，如何利用、管理好社交媒體這一力量仍是學界和業(yè)界的焦點。公共部門和私營部門都低估了人類行為社會化的必然性。

四、結語

社交媒體給人們帶來豐富信息的同時，也會給人們在深層思考方面帶來困擾。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如何利用好社交媒體的力量，向積極的方面引導，為社會生活帶來有益的效果是媒體與政府不可推脫的責任。

人們可以在社交媒體上實現(xiàn)群體同質化的轉變，那么別有用心的人也可以通過社交媒體發(fā)展宗教極端分子以制造出更多的事件?；ヂ?lián)網以開放、包容的姿態(tài)接納著每一個人，但與此同時，網絡被利用來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也是輕而易舉的。如何找到更有效的網絡監(jiān)管方式是亟待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