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的中國情愫——文學論文

我自己也很奇怪，為什么小說中出現(xiàn)的不是韓國人而是中國人?我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是把我的記憶影像寫出來而已 。對我而言，“中國”不是想寫而刻意去寫，“中國”是我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記號”。 ──村上春樹

村上春樹在很多公開場合提到過自己的中國認識，其作品中，涉及很多中國元素。村上春樹的中國情愫產(chǎn)生的原因是什么，他對中國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有哪些表現(xiàn)，村上作為當代日本文壇的代表人物他的中國觀是否能代表當今普通日本民眾的觀點。懷著以上疑問，筆者將從村上的生活經(jīng)歷及其代表作中去探尋、整理村上的中國觀。

一、父親的影響

村上春樹的父親曾被迫應征入伍參與了侵華戰(zhàn)爭，因此可以說村上從一出生就和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九九六年村上接受了荷蘭記者Buruma Ian的采訪。在采訪中，村上談到： “記得我小的時候，父親曾經(jīng)跟我講過曾經(jīng)在中國發(fā)生的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事情，具體是什么事父親也記不清了，可能是父親親眼見到的事，也可能是父親親手干的事，反正是一件極其悲慘的事情?！?nbsp;“可我也不想再向父親打聽，因為這件事一定是父親內心的一道創(chuàng)傷，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傷痛。父親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在我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我甚至相信他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遺傳”給了我”。可以說中國已經(jīng)成為村上生命的一部分，中國對村上來說是一個伴隨著疼痛的回憶。

由于戰(zhàn)爭，“中國”已成為村上父親痛苦的回憶，父親戰(zhàn)后表現(xiàn)出的痛苦和反省是村上產(chǎn)生中國情愫的主要原因。由于從小受父親的影響，村上在他的多部作品中都體現(xiàn)了一直以來對受到侵華戰(zhàn)爭深深傷害的中國人民的關心，以及對戰(zhàn)爭的反省。

二、魯迅的影響

一九九二年，村上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作訪問學者，同年十一月，接受了中國香港學者鄭樹森的采訪。二人談到最喜歡的中國作家時，村上非常肯定地說:“在中國眾多現(xiàn)代文學家中，魯迅先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村上讀魯迅的作品應該是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村上家一直都訂購由河出書房出版的《世界文學全集》，村上一本一本地看，度過了十年少年時光。而且，《世界文學全集》中收錄了魯迅的《狂人日記》、《鑄劍》、《阿Q正傳》等代表作品。少年時期的村上很可能通過《世界文學全集》讀了《阿Q正傳》等魯迅作品。從村上的作品中可以看到魯迅的痕跡。例如，村上的代表作《且聽風吟》開篇語：“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徹頭徹尾的絕望”，是源于魯迅散文集《野草》中的 “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一句。

三、“青春三部曲”中如親人般的中國人形象——“杰”

《且聽風吟》、《一九七三年的彈子球》及《尋羊冒險記》，被稱為村上的“青春三部曲”。在這三部作品中都不約而同的出現(xiàn)了“杰氏酒吧”，酒吧的老板就是中國人“杰”。

1979年的成名作《且聽風吟》中，“我”回到東京的那個晚上，“杰”不僅請我喝了幾瓶啤酒還把幾個烤好的馬鈴薯裝進塑料袋讓我?guī)ё?。小說中“杰”是一個非常熱心的叔叔形象?！?973年的彈子球》中，“我”的朋友“鼠”為自己一事無成而悶悶不樂時，“杰”靜靜的陪在他身邊，安慰他說：“我活了四十年就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什么事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學會。剃胡須中也藏著哲學，即使再平凡普通的事中，也可以學到東西。”，“杰”那天教會了“我和鼠”很多東西。小說中“杰”是一個給予“我和鼠”諸多關心的親切的學長般的人物形象?！秾ぱ蛎半U記》中，“我和鼠”經(jīng)常會在“無家可歸”時，來到“杰”的酒吧。當知道“杰”由于酒吧搬遷還欠別人錢時，“我”看都不看就拿出自己的存款交給“杰”，讓他去還債，而作為交換條件只是把“我和鼠”算作股東，不要分紅不要利息，光添上名字就行。小說中，“杰”給了“我和鼠”親人般的溫暖，“我和鼠”已經(jīng)把“杰氏酒吧”當作自己的家。

這三部小說中，“杰”在“我”的家鄉(xiāng)經(jīng)營著酒吧?！拔摇弊杂赘惺懿坏郊彝嘏?，心情苦悶，而“杰”常常熱情的接待無家可歸的“我和鼠”，“杰”對于不善言談的“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值得信賴的人，是一個如“慈父”般的人物。

四、《去中國的小船》中刻畫出的理想的中國

發(fā)表在文藝雜志《海》上的短篇小說《去中國的小船》，是至今為止村上唯一的一部以中國為素材的短篇小說。作品中先后出現(xiàn)了三位中國人，分別是“我”小學時的中國人老師，大學時和“我”一起打工的中國女孩及后來偶遇的中國籍高中同學?？梢哉f,這是一部根據(jù)作者親身經(jīng)歷而創(chuàng)作出的充滿中國元素的作品。

文章開始引用了一段舊時歌謠：“很想讓你坐上去中國的小船，只坐你我兩人，船兒永借不還…… ”歌謠里傳達出的希望與溫暖已經(jīng)為“我”的中國觀作了鋪墊。

認識的第一個中國人，讓“我”了解到中國人的積極樂觀。： “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對中國很陌生，對中國人的印象也糟糕之極。在一次考試中，監(jiān)考的老師恰巧是中國人，也就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中國人。他對“我”說：“大家也都知道，中國和日本，兩個國家說起來像是一對鄰居。再要好的朋友，有時候也不能溝通，對不對?我們兩國之間也是一回事。但我相信，只要努力，我們一定能友好相處。

認識的第二個中國人是和我一起打工的一個女大學生，她讓“我”覺得“快樂”和“厚道”。雖然我們每天都做著同樣的工作，乏味，枯燥，可她總是對工作充滿熱情，每天快樂開心的工作，在她的影響下“我”對工作也變的充滿熱情了。此外，她的性情雖然內向，卻很真實純粹，沒有絲毫矯揉造作的成分，所以“我”才會從心底生出愉快和地道的感覺。

認識的第三個中國人，讓“我也不明所以地覺得親切，很有些不可思異”。 “我”和他最初都是懷著對生活的憧憬走進社會的，而殘酷的現(xiàn)實總是讓希望落空，人們往往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理想而疲于應付生計。“我”和他雖然國籍不同，但都走上了有悖自己初衷的道路，陷入同樣潦倒的境地。相同的起點、相似的遭遇、相通的無奈，恐怕就是彼此之間雖不熟悉卻莫名親切的根源。

五、《天黑以后》——對戰(zhàn)爭的反思及恐懼

長篇小說《天黑以后》發(fā)表于二〇〇四年，作品中刻畫了中兩個中國人的形象。一位是十九歲的中國女孩“郭冬莉”，在日本從事色情服務行業(yè)，另一位則是在日本 “雞頭”的中國人。作品中“郭冬莉”遭到日本人“白川”的毒打，并被搶去了衣物和手機。可是有一天白川從搶自“郭冬莉”的手機中聽到有個男聲說“你是無法逃脫的。也許你已經(jīng)忘了，可是我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從這些話語中，我們可以看出村上文學中的政治色彩。小說中的“我們”到底指的是誰呢？不能忘記的事情又指的什么事呢？在這里像謎語一樣的“無法逃脫”其實是作者采用的暗喻的手法?！拔覀儭痹谶@里指的是中國人，“不能忘記”指的是對日本人曾經(jīng)犯下的罪行不能忘記。

因為侵華戰(zhàn)爭這一話題涉及到政治，村上又不能不掩飾對歷史的思考和對更嚴肅的文學的挑戰(zhàn)。小說中對侵華戰(zhàn)爭村上即有愧疚，也有回避的復雜情感和矛盾心理。

六、小結

村上的父親曾參加過侵華戰(zhàn)爭,他戰(zhàn)后表現(xiàn)出的痛苦和反省是使村上產(chǎn)生中國情愫的主要原因。他的多部與中國有關的作品中都表達了對中國的好感，以及希望和中國人做朋友的意愿。村上同時認為歷史與現(xiàn)實之間二者存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是無法割斷的。無論什么時候歷史都將影響著現(xiàn)代日本人的生活及他們對中國的態(tài)度。但由于受到日本文化及思維的制約，筆下的中國形象的情感和對戰(zhàn)爭問題的態(tài)度上，村上又有些顧慮和掩飾，采取了一種故意忘卻的態(tài)度，試圖逃避責任；對中國的反日活動，也表達了不安和恐懼。而且，無論是對中國還是對中國人，村上都不能擺脫近代以來日本人對中國人的傲慢和偏見，村上對中國的這種復雜糾結的感情正是目前日本人的普遍中國認識，這些與中國相關的作品和感情也帶給了人們巨大的反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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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ttp://www.47news.jp/47topics/e/93925.php村上春樹エルサレム賞スピーチ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