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壁畫研究綜述

    20世紀以來，河北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古代墓葬壁畫，這些壁畫涉及不同時代，可看作中國壁畫發(fā)展的縮影。學者們紛紛將目光投向該領域，墓葬壁畫逐漸成為學術研究的熱點。在學者們的不斷努力下，壁畫研究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果。因此，有必要對近一個世紀的河北壁畫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進行整體梳理，探討研究中存在的問題。

    曾有學者對河北墓葬壁畫的重要發(fā)現(xiàn)和研究進行了簡要介紹與梳理，本文將在此基礎上增加新材料，并根據研究視角與研究方法的差異，對各個時代的研究進行分類。這種分類與以往單純以時間為線索的梳理不同，其優(yōu)點在于：由于不同時代的材料不同，其研究的側重點也不同，有效地分類可以迅速把握該時代各個領域的研究現(xiàn)狀，突出壁畫的時代特點。此外，這種分類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學科間的界限，可反映不同學科之間研究方法與研究成果的相互借鑒與融合。

一、漢代壁畫研究

    學者的研究多集中在望都的兩座漢壁畫墓，討論的熱點是墓葬的主人和年代。林樹中將1號墓的題字和壁畫與文獻記載相對照，認為該墓主人應該是東漢的孫程，并根據2號墓出土的買地券判定該墓的年代為174年，墓主應為孫程的養(yǎng)子孫濤，安志敏亦傾向于此說法。陳直將望都漢墓壁畫題字分為四類，并對題字的含義進行了闡釋，同時認為，該墓墓主為孫程和劉歆的說法不確，應暫以缺疑為是。此外，亦有學者對圖像的內容進行了考證。

    漢墓壁畫的形式風格也引起一些學者的關注。賀西林簡要分析了望都、安平漢墓壁畫的內容布局與藝術特色，還有學者專門分析安平漢墓壁畫的藝術特色。

二、北朝壁畫研究

    北朝墓葬壁畫的研究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學者多關注壁畫所體現(xiàn)的等級制度，如宿白認為磁縣北朝壁畫墓的墓道繪制青龍白虎的做法為高等級的墓葬所特具。鄭巖在《魏晉南北朝壁畫墓研究》中提出“鄴城規(guī)制”的概念，并總結了鄴城地區(qū)北朝墓形制和壁畫內容特點及來源。蘇哲則根據墓主人身份的品位將這些墓葬分為五個等級，進而討論東魏北齊壁畫墓的等級差別與地域特征。

    一些學者對鄴城北朝壁畫墓的形式風格進行了分析，結合文獻記載探討壁畫與當時的大畫家或傳世品的關系。如湯池比較了茹茹公主墓和灣漳大墓壁畫的區(qū)別，認為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可能是畫師技藝水平，也可能是當時并存的兩種形式 ，薛玉川認為茹茹公主墓壁畫與文獻中記載的北齊畫家楊子華、田僧亮、劉殺鬼關系密切。此外，還有學者對灣漳大墓壁畫的內容進行考釋，主要涉及鹵簿圖和神禽瑞獸等。

三、唐、五代壁畫研究

    對這一時期壁畫研究主要集中在王處直墓壁畫，其中既有對形式風格的分析，又有對圖像意義的解讀。楊泓認為王處直墓后室浮雕散樂圖承繼了唐代余昉的佳作，同時也開啟了北宋以及遼代墓葬中壁畫散樂圖像之先聲。羅世平對王處直墓山水畫進行了整體分析，指出該作品與董源山水畫風格的關系，并強調了其在美術史上的重要意義。鄭以墨對該墓壁畫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個案研究，涉及壁畫的形式、風格的來源與空間配置關系，闡釋了王處直墓壁畫所反映的喪葬觀念及文化內涵，兼及墓葬壁畫與地上繪畫關系的討論。

四、宋、遼、金、元、明壁畫研究

    這些時期壁畫的研究只要集中在宣化遼墓，學者們多對宣化遼墓壁畫的功能和意義進行闡釋，探討壁畫反映的喪葬觀念。宿白分析了宣化張氏家族墓的排列方式、壁畫題材和葬俗，認為該墓葬群“形象地表達了在契丹統(tǒng)治下的漢人生活”。李清泉對宣化遼墓壁畫較為系統(tǒng)的個案研究，文中闡釋了有關喪葬藝術題材背后的觀念與信仰，以及這些藝術形式所賴以產生或演化的特定社會歷史根源。作者在研究方法和個案深入方面都有新見，是目前遼墓壁畫研究上較有深度的成果。張鵬也重點討論了宣化遼墓壁畫所反映的喪葬觀念，從而揭示唐五代以來胡漢文化在這一區(qū)域的互動關系。

    宣化遼墓壁畫所體現(xiàn)的墓葬與佛教的關系較為突出，學者對此也多有論述。李清泉分析了宣化遼墓中的備經圖與佛教的關系，認為該圖像反映了墓主的來世信仰。宣化遼墓的天象圖也是學者研究墓葬與佛教關系的重要資料，鄭紹宗關注宣化星圖與佛教占星的關系。林巳奈夫和Tansen Sen認為天象圖表現(xiàn)了佛教曼陀羅世界體現(xiàn)了墓主和贊助人對佛教的信仰。此外還有學者從天文學、地域文化的視角對天象圖做出了不同的解釋。

    關于宣化遼墓壁畫的形式、風格亦有不少討論，有學者試圖借助這些壁畫來解決現(xiàn)存?zhèn)魇览L畫作品的真?zhèn)巍r代、來源和族屬問題，張鵬則從更為宏觀的視角討論宣化遼墓壁畫的內容布局及圖像來源。

    “婦人啟門圖”是這一時期中常見的題材。宿白先生在《白沙宋墓》中談到此類題材，認為它表示假門之后尚有庭院或房屋、廳堂。之后學者多關注圖像的社會學意義。梁白泉推測這類圖像“反映了一個故事”。關于婦人的身份，一些學者認為應是墓主人貼身女婢或小妾之屬，戈爾丁（Paul R. Goldin）提出女子啟門有著性的含義，代表了男性對于死后幸福生活的想象。李清泉則認為啟門的女子背后是墓主“在生前夢寐以求的來世仙居或‘仙寢’”；張鵬認為遼墓壁畫中的啟門圖表現(xiàn)的是漢族女性不出中門的宅內生活。而馮恩學則認為遼墓啟門只是利用侍婢出入門表現(xiàn)居宅和家內生活的一種藝術手法，并沒有固定統(tǒng)一的含義。鄭巖從新的視角分析了不同的藝術家對半啟門形式的改造與創(chuàng)新，并闡釋該形式與古代墓葬意義之間的關聯(lián)。

    墓葬壁畫也是研究當時物質文化生活的重要資料，學者多通過宣化遼墓壁畫中的備茶圖來研究當時的茶文化。此外，還有學者對宣化遼墓壁畫中其他圖像進行探討，包括壁畫中的人物服飾、器物、家具、音樂等，旨在考察當時的社會文化生活。

    亦有少數(shù)學者關注河北地區(qū)宋金元的壁畫墓，如夏素穎對河北地區(qū)宋金墓葬的綜合研究。井陘縣柿莊宋墓發(fā)現(xiàn)的《搗練圖》因與傳為唐代張萱的《搗練圖》驚人相似而備受關注，學者根據這幅作品探討張萱的《搗練圖》的創(chuàng)作年代及粉本流傳。徐海峰對涿州元代壁畫墓的孝義故事圖進行了考釋。

    通過上述分析可知，學者對河北地區(qū)墓葬壁畫的討論形成了一些熱點問題，對這些問題的闡釋大大推進了該領域的研究，為今后研究的進一步展開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其中存在的問題也很明顯：其一，現(xiàn)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一些重要的墓葬，未有對河北墓葬壁畫整體發(fā)展狀況的詳盡分析。其二，一些重要的墓葬壁畫，無論是從形式風格還是從圖像意義的研究均存在很大的拓展空間，只有對這些墓葬壁畫進行深入的個案研究，才能具體把握河北墓葬壁畫發(fā)展的地域特色。其三，現(xiàn)有的研究多將墓葬壁畫看到獨立的單元，探討其在系統(tǒng)內的形式特點及內涵，但墓葬壁畫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從屬于一個大的時代背景中，那么墓葬壁畫這一系統(tǒng)是如何形成的？不同系統(tǒng)的圖像在不同時代通過怎樣的方式進行交流與互動？回答這些問題有助于將墓葬壁畫與其他系統(tǒng)的圖像聯(lián)系在一起，從而構建一個更加完整的圖像背景。其四，在提出并解決上述問題的基礎上，還需進一步思考如何整合現(xiàn)有的不同系統(tǒng)的圖像資料，以改變現(xiàn)有的早期美術史對考古材料進行簡單羅列的現(xiàn)象，進而重新構建現(xiàn)有的地方美術史甚至中國美術史框架。

本文來源：http://m.00559.cn/w/zw/1534.html 《芒種》